豪氣幹雲的經4班
王海霞

定稿之前,我幾次想在經4班的記錄中增加一些“嚴肅”的内容。比如讀書時對社會問題的探讨、對人生哲理的求索……,但最終,我還是放棄了,于是保留下來的都是他們清華生活中開心熱鬧的片斷,而這些細節,也正是整個訪談過程中,經4班學長們津津樂道的話題。能看得出來,這些故事在他們自己的圈子裡,早已經成了百談不厭的經典了。
在這裡,沒有濟世安邦的大道,也沒有縱橫捭阖的壯舉,甚至都沒有多少人刻意告訴我們母校帶給他們的那些畢生的影響。但從他們娓娓道來的故事中,展現的正是他們在清華學習、生活、成長的最真實的畫卷。那一段豪氣幹雲、天真爛漫的清華生涯,造就了這些至今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的同學們。從他們嬉戲熱鬧的故事中,分明還是看到了對母校,對那段時光無比的眷戀……
才子才女雲集處
采訪中我們有幸見到了經4班的蔣耘中、吳文學、孫傑和周鋒。蔣耘中是運動健将,高高大大的,三大球尤其玩得好;吳文學詩書滿腹,是才子一個;孫傑是他們的老班長,看上去就像大哥哥一樣,什麼事兒都特别上心;周鋒曾經是班副,看上去很斯文,話也不多,但每每談到足球的時候興緻就來了……
入學成績當年全校第二名,系裡第一名的經4班是個才子才女雲集的地方,這個班級最大的特點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文理運動樣樣都行,大學5年,校園裡的活動都在積極參與,班級生活也由此異彩紛呈。和經4班的這幾位學長們聊天的時候,也總讓我聯想起清華校園裡那些單純的大男孩兒,雖然他們現在都已經步入中年,在各自的單位、行業裡也早已是中流砥柱了。
最是當年得意時
當時經管學院人少,男生都住一棟樓——14号樓,成天混在一起,不多久上下幾屆就全認識了,因此同學融洽,學長學弟經常一起活動。印象最深的就是足球比賽。那時候一個年級一個班,最多時才九個班,拿冠軍容易。剛進大學時男生們還正在成長中,所以辦活動的時候高年級占優勢。記得有一次跟經6踢球,居然踢了個8:1,當時天公作美,刮大風,上半場逆風,但精神頭好,死守,經6沒進球,還耗光了體力。下半場順風反攻,就勢如破竹了。經5按說也不在話下,之前其實從來沒赢過經4,不過有一次經5卻得了冠軍——是在罰點球的時候,經5主力白羽先踢進去一個;可這邊蔣耘中和黎超明卻配合失誤,蔣耘中跑到球門外面,黎超明還以為蔣耘中在後面,擋了一下,認為蔣耘中能拿住,變線,再撲就來不及了。經5勝利之後,白羽都高興得哭了。蔣耘中那時是系隊守門員,馬振宇踢球意識好,吳文學很少踢球,隻踢了一腳還把孫傑踢到地上,結果把孫傑壓了五年,五年沒上場。女同學在正式比賽中都去呐喊助威并因此形成了傳統。
經4班一共8名女同學,号稱“七仙女+1”——開學時7名女同學,後來又轉來一名。就這8名女生居然還組成了排球隊,用“教練”蔣耘中的話說是:“我們有一支完整的隊伍,還倆替補呢!”。女排賽季的時候,男生全來助威,往往是啦啦隊的聲勢賽過了比賽的隊伍。“蔣教練”自認為已經将女同學訓練的不錯了,下面練的時候,戰術配合默契:一傳穩,二傳準,偶爾來次扣殺,還像模像樣。結果呢,上去後一場沒赢。究其原因是女排其實根本不用講戰術,什麼一傳二傳,傳多了失誤就多,其實隻要來了球,使勁把它打過去就成!想起追求戰術反被誤的教練生涯,蔣耘中學長至今還耿耿于懷。
當時一開校運動會,經管人最傷心,為什麼呢?經管人少,乙組都常常排不上号,吳文學戲稱:“你們看,連我都是經管學院的跳高冠軍,怎麼能赢了别的系呢?”。可現在不一樣啦,連續多年的甲組冠軍,已經号稱孤獨求敗了。不過經4班那時在系裡還是獨樹一幟的,多數人都是一人多能,一次運動會,方方先投标槍,然後長跑,跑完再回來扔鐵餅,連裁判老師都啧啧稱奇。
宿舍卧談,喧嘩嬉戲,惹得備考研究生的其他年級同學反感,有一天一個備考同學終于忍不住了,敲他們的門說:“不準聊了,睡覺!”大家談興都被攪了,頓覺索然無味。他們居然還向院老師反應,結果還被院裡通報批評,班級記過。一位同學忿忿不平,曰:“虎入平陽遭犬欺”,另一同學接口到:“他日下山食爾肉”。然後年輕氣盛,就把大字報貼出去了。
在學校裡,宿舍南北兩派的辯論總是不衰的話題,北方派說:“北京大城市發達,天津第二大城市也發達,四川落後,浙江簡直就是暴發戶”,南方派同學當然不服,就引經據典論證:“北京在宋代還是充軍的地方,南方改革開放後發展速度快”等等。類似這樣的“宿舍”辯論,在當時是此起彼伏,而且往往曠日持久,但現在看來,這些看似無聊的辯論對于同學們邏輯思維能力和口才的提高都頗有益處。清華同學的宿舍“卧談會”也慢慢在高校裡出了名。
畢業前的那個元旦,經4班舉辦盛大聚餐會,當時的物質條件很貧乏,即使“盛大”聚餐會,也隻是大家每人做一個菜,在食堂聚餐。對于沒有體驗過那樣生活的人,想一想,也覺得那時的聚餐會肯定是别有一番樂趣在其中。經4班在近5年的學習生涯中,跟陳小悅老師(時任黨委副書記)建立了濃厚的師生情誼。大家邀請陳老師參加聚餐會,陳老師由于有事晚來了半個小時。當時大家都很餓,還沒開始吃飯就醉了好幾個同學。陳老師來了之後,看到醒着的人沒幾個,就大意了。當時的班長吳文學主陪陳老師,他說:“我不會喝酒,即使劃拳喝,能僥幸赢幾次,也還是頂不住,大家輪番來也不行,最後都醉了”。這時,故事非常多的汪學長出馬了,他本身已經醉了,哆嗦着的手端着酒杯,一撒就撒掉一半,非要跟書記談心。經過一陣心理和酒量交流之後,陳小悅老師終于醉了。不過,他特别有男子氣概,不讓大家扶,非要自己回家。當時學校路不好,有很多明渠,同學們擔心老師的安全,由孫傑一路長跑,尾随老師自行車後,将老師暗送回家。回來後,将一大盆色拉一掃而光,直看的大家目瞪口呆。
奇人奇事
說到經4班的轶事,就不能不提汪有林的一次“豪賭” 。這個汪有林學長跟一上海同學住一屋,一天兩人因為小事較勁,決定打賭。上海同學說:“你要能在15分鐘内吃掉20顆水煮蛋,我給這20顆雞蛋買單,再賠你20顆;如果你吃不掉,不僅付這20顆雞蛋的錢,而且再賠我20顆。” 那個時候,雞蛋在經4班同學間可是充當一般等價物的——一雙襪子5顆雞蛋,糧票也可以用雞蛋折算。很奢侈的同學才能晚上煮方便面時來顆荷包蛋——所以,20顆雞蛋可是一個月的奢侈品啊。不過大家仍然沒有對汪有林看好,都認為他輸定了,他卻堅持要打這個賭。豪賭的當天,很多人跑來觀戰,結果讓大家驚歎不已——汪有林隻花了7分鐘就吃完了20顆水煮蛋。更讓人歎為觀止的是,早晨9點打賭吃雞蛋,到了中午,這位學長竟然又拎着飯盆,沒事兒人似的去食堂打飯了!
還有一次驚心動魄的乒乓球比賽,是蔣耘中v.s周峰。周鋒吹牛,說他就怕蔣耘中宿舍的兩個人,其他四個人都不怕。這四人當然不服,跟周鋒劃下道來要“華山論劍”。周鋒一人對戰四人,而且放言要在一個中午結束戰鬥,如此嚣張的氣焰,免不了要展開一場惡戰。聲勢之浩大,引來全班同學觀戰,并各壓方便面、雞蛋等若幹作為賭注。周鋒先勝兩人,體力漸漸不支,最後蔣耘中上場了,二人大戰多個平局,難分勝負、難解難分,直打的“天昏地暗、群雄膽寒”。最後周鋒體力嚴重透支,蔣耘中以僥幸取勝。這次訪談中提起此事,蔣耘中學長還承認他們當時确實打的臭,怪不得周鋒嚣張。若說乒乓球排坐次呢,當時吳雨生打的最好,然後是方方。
社調之路
社會調研是學生生活中重要的一幕,從這裡開始,同學們開始走出校門了解社會,體驗民情,有些興奮,也有很多新奇。大二那年,吳文學和方方步行去張家口進行社會調研。他們沿着鐵路走,曆時7天。每人拿30塊錢,回來還剩15塊,步行去,坐火車回來。白天帶幹糧、水,晚上借宿。第一天到了一個叫二百号的地方,投宿到當地招待所,招待所人聽說是清華的學生做社會調查,非常熱情,開了一個标準間還弄飯給他倆吃,也沒收錢。可第二天到了南口的三堡農場,待遇就大大不同,三堡農場的人堅決不接待他們。兩個學生第一次走入社會,都面子薄,但打這裡開始遊說,最後,三堡農場的人終于也認同了他們,給了一間房子。第三天,翻過八達嶺,進入河北省的第一個村:西撥子村。找到大隊書記,書記領着他倆去了村接待室——一間有個大炕的房子。晚上去書記家吃飯,他從地裡摘了幾個大南瓜款待他倆,雙方就攀談起來。當村支書知道他倆學經濟管理的之後,說:“我們村子很窮,你們是清華的高才生,能不能幫我們謀劃謀劃呀?”由于西撥子村鄰近官廳水庫,他們就說:你們不如養鴨子,北京烤鴨火的很,賣鴨子很能賺錢。村支書聽了一會兒,徐徐的說:“我們試過,可是官廳水庫的水太涼,鴨子不生蛋。”第一次“做咨詢”十分鐘就失敗了,得到的教訓是:沒有實踐不能亂出主意,引申開來就是,咨詢工作是建立在大量事實分析的基礎之上的啊!這次社調,他們才有機會真正體察了社會的許多細節,是非常難得的經曆,之後便再沒有機會走一遍了。當然才子們沒有白走,除了調研外,他們一路上還做了好多詩。
大三的時候,蔣耘中和另一學長姚恒斌在孫傑的感召下,去成都、樂山,然後又去吳文學家。當時交通不發達,沒有手機,電話也不普及,通訊多數靠寫信。放假的時候他倆隻提了一下說有可能要去吳文學家,走之前也沒寫信告知。蔣耘中和姚恒斌知道吳文學住的村子,可坐長途車到了縣裡就沒有車了,還有十裡地的路,搭乘一輛拖拉機,坐到一個路口,剩下的路不知道怎麼走,剛巧來了兩個騎自行車的小姑娘,他們随便問了問:“你們知道吳文學家在哪兒嗎?”她們馬上說:“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你們跟我們走吧!”她們剛巧和吳文學是一個鎮子的人,小鎮才2萬多人,吳文學都算鎮上的名人了。
實習的故事
走出學校,融入社會的經曆總是令人回味無窮的,實習也是這樣。在實習過程中,也有着各種有趣的回憶:
由于清華有校友在瓦房店軸承廠當廠長和總經理,經4至經7的同學都去那兒實習過。當時物質生活還是匮乏,夥食不好,大家總吃窩頭,腸胃很久沒油水了。臨走時,廠方擺送行酒,上來一個菜一下就沒了,盤子總是空空,情景很是尴尬。有人提議喝酒,他們喝酒規矩是在飯桌的轉盤上一次擺七杯酒,轉到誰那停了,就該誰喝。轉盤的軸承是軸承廠自己做的,恐怕他們深谙其中機關,他們轉,無一例外的總是轉到我們的面前。吳文學想,我們不能總是被動喝酒哇,得想辦法反擊一下子。于是他就把鞋帶解下來栓在筷子的一端,将筷子放在吃碟上,筷子的另一端正好伸在轉盤的下面,當酒轉到他們那邊的時候,手放在桌子下面一拽鞋帶,筷子翹起來撐住當刹車,轉盤就停了下來。結果在吳文學巧計的控制下,大家就再沒被罰過酒。送行的是副廠長、質管部經理高本業,吳文學說:“老高,看來你們的軸承向着你們。”瓦房店的人開始琢磨:難道是軸承壞了不成?至今還有很多人不知當時的緣由。
去招遠實習的時候,實習單位特别好客,來了客人有時也讓同學們去陪客,乘機還能改善夥食。大家本以為是件美差,結果去了之後發現客人每每好幾十人一起喝酒。剛去的時候沒經驗,又是學生臉皮薄,一般都全軍覆沒。幾次下來後發現一個秘密——實習單位的同事們一般白酒、啤酒混着喝。所以同學們就改為先喝啤酒,再喝白酒,喝啤酒一會兒就把肚子撐大了,再喝白酒,實習單位的同事們很快就醉了。從此,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酒量還排出了坐次——以蔡老弟,于國強,吳雨生為最。
對經4班學長的訪談是在歡笑中結束的,不知不覺中,仿佛自己也成了他們的一份子,享受着他們那純真爛漫的年代,享受着他們清華生活的點點滴滴……
經4,歡笑永遠相伴!